沙特阿拉伯

三毛为他痴狂,林夕因他爱上中文,陈绮贞为


今日撰稿人:报十二娘

一个生前落魄无涯、

孤寂无边的老人,

龙应台竟称他的一生,

是台湾文化史的一页传奇,

更是一个时代的勋章。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1

三毛初入台湾文坛时,

结交了不少圈内好友,

诗人周梦蝶是其中之一,

她还把他介绍给自己父母,

并常常邀请他到家里去聊天、吃饭。

三毛

有一次,

周梦蝶跟着三毛到了家门口,

却突然踟躇着不肯脱鞋进去,

三毛在追问之下才得知,

原来周梦蝶好不容易买了双新皮鞋,

却没钱买袜子了,

而脚上的袜子早已破得只剩下上半截了,

他突然想起这个,

感觉光脚进去很不礼貌,

露出破袜子又很不好意思。

还有一次,

三毛带周梦蝶到家里玩,

和他不知不觉聊到了深夜11点左右,

三毛的母亲只好出来下逐客令。

周梦蝶自然是起身告别,等着三毛开门送客,

结果,

她走到门口突然把门紧紧关上,

然后背靠着门,双手展开,

就像耶稣受难那般,

周梦蝶一下子楞住了,

三毛也不说话,

就那么僵持了一两分钟后三毛让开了,

周梦蝶夺门而出,

然后,

他听见身后响起“咣当”的猛烈关门声。

90岁的周梦蝶回忆起往事,

还不忘赞美“三毛是个美女,也是才女”,

在他眼中,

三毛“她吃的是掌声、喝的是掌声、穿的是掌声、死后鬼也要给她掌声”,

与这种热烈人生不同的是,

在台湾孑然一身地生活了60多年的周梦蝶,

其一生如苦行僧般清冽、枯寂。

但他并非清心寡欲,

他只是把最炽热的情感都燃烧在了诗中,

他只是在“独身与兼身,荒凉的自由,温馨的不自由”之间做了选择,

他曾在《我选择》中写道:

“我选择紫色

我选择早睡早起早出早归

我选择冷粥,破砚,晴窗;忙人之所闲而闲人之所忙

我选择非必不得已,一切事,无分巨细,总自己动手

……

我选择最后一人成究竟觉。”

他是蝴蝶,紫色的蝴蝶,

与耀眼的红色相比,

暗淡的紫色更适合宁静、孤寂的他。

2

周梦蝶曾想以《好雪,片片不落别处》为题写一首诗,

可他又衡量自己搬不动这个题目,

更不舍得丢掉它,

于是,

他继续读书,积蓄力量,

直到40年后,

他终于写出了满意的字句:

“生于冷养于冷壮于冷而冷于冷的

山有多高,月就有多小

云有多重,愁就有多深

而夕阳,夕阳只有一寸!

有金色臂在你臂上扶持你

有如意足在你足下导引你

憔悴的行人啊!

合起盂与钵吧!

且向风之外,幡之外

认取你的脚印吧!”

这是他写的时间最长的一首诗,

他的每一首诗都是字字推敲,

一首短诗写上半年也是常事,

他在写作最高峰时,

每月也不过一两篇的产量。

他就是这么“慢”的人,

他吃饭慢,说话慢,走路慢,写诗慢,

于他来说,

慢,才能品出滋味来。

有时编辑催稿,

就直接问他还有几行,好预留版面,

他再三琢磨之后,

终于寄出了挂号信,

结果灵感马上来了,

只好再亲自赶到报社去补写。

也曾有人问他:“最近写诗了吗?”

“没有”他气定神闲地答道,

“为什么?”

“因为武昌街不是我一个人的,不能叫别人不从这里过,

我的电太少,插头太多,会漏电。”

马英九看望周公

虽然很傲娇,诗写的不多,

但他依然被龙应台赞道:

“周梦蝶的一生,是台湾文化史的一页传奇,更是一个时代的勋章。”

年,93岁的周公化蝶而去,

马英九更是亲自到灵堂为他上香,

并特颁褒扬令称周梦蝶:

“体现东方无我意度,允为台湾文化史页不朽传奇”。

香港词人林夕,

曾在接受采访时被问道:

“为何喜欢中国文学?”

“应该是因为周梦蝶。”

林夕

原来,

一直喜欢英文的林夕,

在中学时偶尔看到了周梦蝶的一首诗《菩提树下》,

“写得非常好!”

他便找周梦蝶的诗继续看,

这就爱上了中文,

随后有喜欢上了宋词、唐诗,

从此对中国文学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没有周梦蝶的适时出现,

林夕也许就错失了成为叱咤华语乐坛的伟大词人的机会。

3

周梦蝶曾对朋友言:

“人生二字,总共只有七画,再简单不过了,

然而,你可知道它拿什么写的?血汗泪。”

年2月10日,

当周梦蝶出生在河南南阳淅川县的家中时,

他的父亲已经去世4个月了。

守寡的母亲艰难地养大了三子女。

他在11岁那年被送进私塾,

从此遍读各种经典诗词。

他曾先后入读开封师范学院、宛西乡村师范学校,

但都因贫困、战争等原因遗憾辍学。

年秋,

周梦蝶告别家人只身到武汉报考青年军,

他打的是两三年后服役期满,

“可享受公费,继续升学”的主意。

也正是在参军报名时,

因为对“庄周梦蝶”的自由和浪漫向往已久,

他把自己的名字“周起述”改成了“周梦蝶”。

谁知,造化弄人。

当年12月4日,

周梦蝶随军队辗转到了台湾,

大船将要入港时,

他转眼看到海上落日,

突然之间,明白了何谓“苍茫”。

从此,

生活偏离了他预想的航道,

家,也变成一个不知何时能回的地方。

瘦弱的周梦蝶在军营当了7年文兵,

也生了7年的病。

但无论如何,

他那爱读书的习惯一直没变过。

那时,

他每月领45元的饷,

有一次,

他上午领了钱,

下午就到镇上买了一本45元的《包法利夫人》,

连看四遍,才觉得够本。

有一次,

连长让每个人都写一篇题为“我的志愿”的文章,

其他人都唱高调,

只有周梦蝶的愿望很简单,

就是有一个小竹楼,

里面有两个书架,一个书桌子,两张椅子,

自已一个人逍遥地在里面,别无所求。

结果连长评价道:

“一个军人,怎么可以这样消极!”

退伍后的周梦蝶辗转来到台北,

从此“微尘弱草,雨萍风絮,日月逾迈”。

他找了一份摆摊卖书的工作,

但他的流动书摊总是被警察追赶,

后来,

他听人建议,

找一固定地点,钉上书架,

总算可以合法地卖书了。

台北市武昌街二段23号,

门口靠街边的廊柱上,

靠着一块门板大的书架子。

从年到年,

周梦蝶守着那个小小的书摊,整整21年。

以至于它成为台北重要的文化街景,文学地标,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

没有去过那个书摊的青年,

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文艺青年。

周梦蝶不仅卖书,

他还读书、写诗,

来找他交流文学、倾诉心事、畅谈人生的青年男女络绎不绝,

为周公拍摄纪录片《化城再来人》的导演陈传兴曾回忆道:

“那时我读辅大,在重庆南路下车后,

总要弯去明星咖啡馆买个糕点,站在骑楼吃。

为的是偷看那些围在周公书摊的女孩子……”

4

周梦蝶的书摊上,

多是他从民间收来的旧书,

或是书店里销售不好的书,

除了出售一些诗集,文哲、佛学书籍,

也会有一些那个年代的禁书,

因此,

他也被称为“地下文学院院长”。

周梦蝶的另一称号是“孤独国国王”,

这不仅是因为他在那时出了第一本诗集《孤独国》,

更是因为他守住了喧嚣中的孤独。

年,

周梦蝶开始礼佛习禅,

他身着一袭长袍,手握一卷诗书,

那个小小的书摊就成了全世界,

更多的时候,

他犹如禅定的僧人般默坐在那里,

耳边的一切嘈杂、繁华之声,

全过耳而不入耳,

客人来了,就自己选书,然后留下书钱和一张字条。

他一直生活困苦,

他曾总结那21年的书摊生意:

“未有存款,但养活了这个身子,每天只要有馒头、面条就够了。”

那时的他,

经常吃两块钱一碗的阳春面,

哪天加个卤蛋,就是改善生活了,

一直到90多岁,

他都是乘坐公车出门。

但他不是没钱可花,

每当收到一些稿费时,

他便嚷着“经济起飞”了。

有一次,

《中央日报》要发给他一笔奖金,

但不但拒绝了,还反问道:

“这算什么贡献?”

对方说这是公认的,

他继续反问:

“余光中教授说好了吗?

他如果说好,我才答应。”

后来,

余光中特意写了一篇文章,

讲他的读后感。

周公这才算接受了那笔奖金。

结果第二天,

他就自己补上扣掉的税,又原数捐给了慈济基金会。

很多次,

他就这样把自己的奖金捐了出去。

又一次,

他得到一笔特别大的奖金,

朋友就劝他存起来一半,

剩下的自己花一半,再给家乡的孙子一半,

结果,

他瞪了人家一眼说: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他生活清俭,居无定所,无所眷恋,

早年常常租住在几平米的逼仄空间里,

后来,

他曾睡在别人的店铺里,

以看门来抵租金,

也曾借住在朋友家里,

也曾坚持付房租住在朋友的空闲房屋里,

他习惯了能容身即可的环境,

也喜欢“东西越来越少”的人生状态,

他身边的任何东西,

只要有人喜欢问他要,

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让人拿去。

周公和余光中

5

他也曾彷徨无助,

悲观、消极的情绪时常伴随着他,

是佛法,

让他的心定了下来。

每次去听经前,

他都会虔诚地斋戒、沐浴。

“世界无尽,寂寞无尽,泪无尽”,

修行,是他的解脱之路。

周公写《心经》

佛家的解脱之道,庄子的物化哲学,

都深深地影响着他。

庄周曾在梦为蝴蝶后,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周公则在《摆渡船上》中写道:

“是水负载着船和我行走?

抑是我行走,负载着船和水?”

有感于佛陀于菩提树下,夜观流星,成无上正觉,

周公在《菩提树下》中写道:

“坐断几个春天?

又坐熟多少夏日?

当你来时,雪是雪,你是你

一宿之后,雪既非雪,你亦非你

直到零下十年的今夜

当第一颗流星然重明

你乃惊见:

雪还是雪,你还是你

虽然结趺者底跫音已远逝

唯草色凝碧。”

学佛之后,

他很喜欢盘腿而坐,

就连搭公车,看电影时也不例外,

有一次乘车时碰到司机急刹车,

他正好坐在最后一排中间对着走廊的位置,

结果,

他一下子被甩到地上,

然后屁股着地,止不住地往前冲,

从此以后,

周公对待盘腿是“只随兴不刻意”。

曾有朋友趁着酒意问他:

“你为什么不出家?

弱不禁风、贫无立锥的你,

一片树叶落下打在头上都怕的你,

为什么还不走?”

他则说自己,

“高僧修道不成,来世投胎就成了诗人”

但他更像是用诗来表达自我的哲人。

孤寂、悲哀浸透了他的身心,

就像余光中说的那样:

“无论把《孤独国》或《还魂草》翻到第几页,

读到的永远都是寂寞。”

他用诗作探索生命的哲学,

他是“直到高寒最处犹不肯结冰的一滴水”,

他要求自己,

“无事一念不生,有事一心不乱”

“不为一切所惑,不为一切所动撼”

“举世皆笑,我不妨独哭。举世皆哭,我何忍独笑”

他出世入世,失魂还魂,破茧成蝶。

6

他生为遗腹子,幼时孤苦艰难,

青年颠沛流离,又独自飘零数十载,

年,

周公第一次回到了故乡。

48年前离家时,

母亲、妻儿含泪送他出门,

再回到家才知,

小儿子在10岁那年夭折,

母亲早已离世,

妻子也已离世,

当年那未满月的女儿,

已做了祖母。

他带中风的大儿子去看病,

结果亲医院里。

人生惨事,他一一经历。

“劫余之人呢,何必回去这一趟。”

90岁时,

回忆起那些亲人们,

他依然想哭。

早年,

那些从大陆来的军人们,

大都在台湾结婚成家,

而周公,始终孤身一人。

并非是他与妻子感情多么深厚。

3岁那年,

母亲为他定下亲事,

16岁那年,

他娶了21岁的妻子,

11年的婚姻生活中,

他们只有寒暑假才在一起,

对于这桩旧式婚姻,

周公曾总结道:

“从结婚到离开大陆,

和她没有讲过三句话。”

但他一直惦记着妻子,

希望能有一日回到家中见见她,

哪怕她再嫁了,

也要塞点钱给她。

一生孤独的周公,实则天真浪漫的。

他曾在日记中写道:

“我要的女人必须是完美的,

世界上只有观世音完美,

而观世音是不嫁人的。”

对此,

南怀瑾批道:“痴狂中打滚。”

医院住院时,

有一次一下子进来了好几个实习小护士帮他换药,

他大着嗓门道:

“一下子来这么多个,害我的眼睛目不暇给,都不知道要看哪一个?”

一位与周公交往颇深的朋友曾说:

“如果别人说他清心寡欲,我会觉得很好笑。”

他自己也自嘲道;

“我之所以还能够写几句破诗,

因为我感情不平静。”

他在诗中写生活、写爱情、写人性,

只是人生一世已足够沉重,

他不愿再背负更多红尘的枷锁。

“作香灯师十世

才修得独身的自由

读吠陀经千转

才修得独身

兼哲学家的自由”

从他的诗中,

也可窥见他对自由的追求和享受。

经历过了太多的悲喜离合,

他相信每一个人的出现、每一件事的发生,

都是有其因缘的,都要倍加珍惜。

自从一场大病,停止经营书摊之后,

他基本都是一个人在家读书、练字、写诗或静坐。

偶尔与人有约,

对他来说都是“大事”。

如有人来访,

他总是早早地梳洗收拾好,

然后端坐屋内,

或站立在楼梯口安静等待。

有一次,

有位朋友与他约好了见面时间,

后来朋友提前了一个小时到达,

结果,

当她到达那里的时候,

竟然在细雨中,看到了在公车站打坐的周公,

原来,

他提前两个小时就到了。

周公与龙应台

7

写诗数十载,

周梦蝶早已成为台湾诗坛的前辈,

但对同行、晚辈们的作品,

他从来不会有所贬损,

也不会对谁的作品加以赞美,

只会在谁出了好作品时,

悄悄地买下很多送给朋友们,

与大家一起分享、欣赏。

在礼佛、读书、写作的生活中,

他走到了愈来愈慈悲、广阔的世界。

在诗中,

他会写梳洗秀发的小姑娘,

也会歌咏一只蜗牛,

每一个微小的生命都让他看到尊严和勇气:

“一只萤火虫

将世界

从黑海里捞起

只要眼前有萤火虫半只

我你

就没有痛哭和自缢的权利。”

现实世界中,

所有的不自由、不满足和遗憾,

都在诗中得到补偿,

他在他的孤独国,

他有他的逍遥游。

他用文字安顿人世最悲情的灵魂,

用时光为心灵熬煮最滋补的鸡汤。

现实与虚幻、刹那与永恒、悲与喜、生与灭,生生不息。

在时间、空间的浩瀚长河中,

你我不过一粒微尘,

而微尘之所在,

也是苍生之所在。

幻化的周公,

在有限的生命中,

用诗成就了无限的世界,

那是他内心纯净、自在的永恒之境:

“昨夜

我又梦见我

赤裸裸的趺坐在负雪的山峰上

这里的气候黏在冬天与春天的接口处

这里没有嬲骚的市声

只有时间嚼着时间的反刍的微响

……

过去伫足不去,未来不来

我是‘现在’的臣仆,也是帝皇。”

8

一直到90多岁,

周公都保持着苦行僧般的生活方式,

常常是一束白面,加一个鸡蛋,几棵青菜就是一餐,

他也没有什么奢侈的爱好,

无非就是听家乡戏,喝金门高粱酒,泡北投温泉,看日本电影。

他爱跑温泉,坚持去固定地点泡,

他爱喝酒,且偏爱白酒,

“我只爱白酒,在这方面,我倒是很贵族的。”

你若问他,

为何只爱白酒?

他会一本正经地告诉你:

“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我喜欢白酒透明、可爱,有林黛玉的灵气。”

曾为歌曲《周梦蝶》作词的歌手陈绮贞看望周公

晚年,

有人问起他的近况,

他会不疾不徐地答道:

“字越写越小越草,

诗越写越浅,

信越写越短,

酒虽饮而不知其味。”

朋友们都觉得他的日子过得很苦,

但周公觉得自己活得很平衡、平静,

不像那些财富、事业、家庭条件比他好的朋友们,

他们反而常常患得患失,并不快乐。

寄身滚滚红尘,

在时代的劲风中,

周公像一只蝴蝶般,微弱地逆风飞行,

但因为有诗,

他的内心是强大的:

“我觉得我的心

如垂天的鹏翼

在向外猛力地扩张又扩张

永恒——

刹那间凝驻于‘现在’的一点

地球小如鸽卵,我轻轻地将它拾起,

纳入胸怀。”

最终,

他留给世界的是孤峭卓绝的身影。

斯人远去,何者慰藉?

莫慌,

他早已留下了相见方式:

“人远天涯远?若欲相见

即得相见。善哉善哉你说

你心中有绿色,

出门便是草。乃至你说

若欲相见,更不劳流萤提灯引路

不须于蕉窗下久立

不须于前庭以玉钗敲砌竹……

若欲相见,只须于悄无人处呼名,乃至

只须于心头一跳一热,微微,

微微微微一热一跳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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