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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读
郝欣晴
亲爱的小伙伴们，昨天我们读了十岁的姑卡出嫁的故事，与三毛的结婚比起来，沙哈拉威人的婚姻好像没有那么美好，不过大千世界，事事不同，这就是世界的样子。
今天我们来读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冒险故事——《荒山之夜》。
1
为了化石的探险
那天下午荷西下班后，他并没有照例推门进来，只是留在车上按喇叭，音如“三毛，三毛”。
他说他知道哪里有小乌龟和贝壳的化石，问我要不要去。
我当然要去。荷西催促我快些，于是我就穿一件齐脚踝的布长裙，脚上穿一双拖鞋，出门时顺手抓了挂在门上的皮酒壶，里面有一公升的红酒。
“来回两百四十多里，三个小时在车上，一个小时找化石，回来十点钟正好吃晚饭。”荷西自言自语。
听到有两百多里路，我不禁望了一下已经偏西的太阳，虽然我觉得黄昏了还跑那么远有点不妥，但荷西是个极不易改变的人，所以我没说一句反对的话。
我们沿着以前别人开过的车轮印子，在沙地上飞快地跑着。满辅碎石的沙地平坦地一直延伸到视线及不到的远方。
四周除了风声之外什么也听不见，死寂的大地像一个巨人一般躺在那里，它是狰狞而又凶恶的，我们在它静静展开的躯体上驶着。
“我在想，总有一天我们会死在这片荒原里。”我叹口气望着窗外说。
“为什么？”
“我们一天到晚跑进来扰乱它，找它的化石，挖它的植物，捉它的羚羊，丢汽水瓶、纸盒子、脏东西，同时用车轮压它的身体。沙漠说它不喜欢，它要我们的命来抵偿，就是这样。”我一面说，一面用手做出掐人脖子的姿势。
荷西哈哈大笑，他最喜欢听我胡说八道。
我们就这样一直开，快开到迷宫山，那是附近三百里内唯一的群山，事实上它是一大群高高的沙堆，散布在大约二、三十里方圆的荒地上，它们看上去一模一样，每一个间隔也都差不多。
我们要去的地方要穿过迷宫山，这时已经七点半多了，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好在迷宫山这次没有迷住我们，开了半小时不到就跑出来了。
再往前去，已经没有前车轨迹可循，加上坐在一辆完全不适合沙漠行驶的普通汽车里，心情上总很没有安全感。
又开了两三里路，我们前面现出了一片低地，颜色是深咖啡红的，那片地上还罩了一层淡灰紫色的雾气。几千万年以前此地可能是一条很宽的河。
我们慢慢顺着一大片斜坡滑下去，停住，然后下车去看地，抓起一把土来看，它居然是湿泥，不是沙，我想也想不通。
“三毛，你来开车，我在前面跑，我打手势叫停，你就不要再开了。”
说完荷西就开始跑起来。他越跑离我越远，然后又倒退着跑，同时挥动双手，叫我前进。
这时我看见荷西身后的泥土在冒泡泡，我赶紧刹车向他大叫：“小心，小心，停——”
我打开车门一面叫一面向他跑去，但是荷西已经踏进这片大泥沼里去了，湿泥一下没到他的膝盖，他显然吃了一惊，回过头去看，又踉跄地跌了几步，泥很快没到了他大腿，他挣扎了几步，好似要倒下去的样子，不知怎的，越挣扎越远了，我们之间有了很大一段距离。
我张口结舌地站在一边，人惊得全身都冻住了，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但是眼前的景象是千真万确的啊！这全是几秒钟内发生的事情。
2
荷西身陷泥沼
荷西眼看就要被泥沼吃掉了，我看见他右边有一块突出来的石头，我赶紧狂叫他去抓住石头。
我远远看着他却无法替他出力，急得全身神经都要断了，就好像是一场噩梦。
我赶紧跑回车去找可以拉他过来的东西，但一无所获。
“荷西，找不到拉你的东西，你忍一下。”
“不要急，不要急。”他安慰我，但是声音都变了。
这时太阳像独眼怪人的大红眼睛，正要闭上了，几小时之内，这个地方要冷到零度，荷西如果无法出来，就要活活被冻死了。
“三毛，进车里去，去叫人来。”他对我喊着。
“我不能离开你。”我突然激动起来。
如果我现在去叫人回来，天一定已经黑了。天黑不可能再找到迷宫山回到荷西的地方，只有等天亮，天亮时荷西一定已经冻死了。
太阳完全看不见了，气温很快得下降，这是沙漠夜间必然的现象。
“三毛，快到车里去，你要冻死了。”荷西愤怒地对我叫着，但是我还是蹲在岸边。
我想荷西一定比我冻得更加厉害，我发着抖叫他：“荷西，要动，转转身体——”他听见我叫他，就动一下，但是还是太困难了。
天已经变成鸽灰色，我的视线已经慢慢被暮色弄模糊了。我的脑筋里疯狂地挣扎，我离开他去叫人，冒着回不来救他的危险，还是陪着他一同冻死。
3
来者不善
这时我看见地平线上有车灯，在很远很远，但是往我这个方向开来。
我快跑上车，疯了似地按着喇叭，又打开车灯一熄一亮吸引他们的注意，然后又跳到车顶上去挥着双手乱叫乱跳。
终于他们看到了，车子往这边开来。是一辆沙漠跑长途的吉普车，上面装了很多茶叶木箱，车上三个沙哈拉威男人。
他们开到距离我快三十公尺处便停了车，在远处望着我，却不走过来。
我当然明白，他们在这荒野里对陌生人有戒心，不肯过来。于是我赶快跑过去，满怀希望地求着：“帮帮忙，我先生掉在泥沼里了，请帮忙拖他上来。”
他们不理我，却用土话彼此谈论着，我听得懂他们说：“女人，女人。”
他们不肯帮我，口气拒人千里之外。我看他们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我，我决定放弃。荒山野地里碰到疯子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正要走，这三个沙哈拉威人其中的一个突然一扬头，另外一个就跳到我背后，右手抱住了我的腰，左手摸到我胸口来。
我本能地狂叫起来，像野兽一样又吼又挣扎，但是一点用也没有。他扳住我的身体，将我转过去面对着他，将那张可怕的脸往我凑过来。
荷西在那边完全看得见山坡上发生的情形，他哭也似地叫着：“我杀了你们！”
他放开了石头预备要踏着泥沼拼出来，我看了一急，忘了自己，向他大叫：“荷西，不要，不要，求求你——”一面哭了出来。
那三个沙哈拉威人给我一哭全去注意荷西了，我面对着抱着我的疯子，用尽全身的气力，往他下腹踢去，他不防我这致命的一踢，痛叫着蹲下去，放开了我。
我转身便逃，另一个跨了大步来追我，我蹲下去抓两把沙子往他眼睛里撒去，他两手蒙住了脸，我趁这几秒钟的空档，踢掉脚上的拖鞋，光脚往车子的方向没命地狂奔。
他们三个以为我不会开车，没有跑步来追，他们上了吉普车慢慢往我这儿开来。
我跳进车内，开了引擎，看了一眼又留在石块边的荷西，心里像给人鞭打了一下似的抽痛。
“跑，跑，三毛，跑。”荷西紧张地对我大叫。
我没有时间对他说任何话，用力一踏油门。油门已经踏到底了，但是就是甩不掉他们，我的心紧张得快跳出来，人好似要窒息了一样喘着气。这时我想到，如果我摆脱不了吉普车，耗到汽油用完了，我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儿，我发狠将油门拼命踏，进了迷宫山，等吉普车还没有跟上来，我马上熄了灯，往左边来个紧急转弯，打一个转回到吉普车追来后面的沙堆去。
我看见吉普车失去了我的方向，它不停地打着转找我，没有想到我会躲起来，所以它绕了几圈又往前面加速追去，它的灯光终于完全在远处消失了。
我发觉自己全身都是冷汗，人好似要呕吐似的。我爬出车子，躺在地上给自己冻醒，我绝不能瘫下来，荷西还留在沼泽里。
4
抉择
等到我完全镇静下来，我想，我去求救，再带了人回来，那样再快也不会在今夜，那么荷西——他——我用手捂住了脸不能再想下去。
我心里一直控制自己不要感情用事，开回去看荷西不如找人来救他，我不是丢下了他。
我想要在这留个记号，但周围除了沙什么也没有。无意中，我看见车子的后座，那块座垫是可以整个拆下来的啊，我将座垫拖出来，丢在沙地上，这样明天回来好找一点。
这时我像被针刺了一下，跳了起来，车垫那么大一块，又是平的，它应该不会沉下去。我兴奋得全身发抖，赶快又下去捡车垫，仍然将它丢进后座，掉转车头往泥沼的方向开去。
怕迷路，我慢慢沿着自己的车印开，又绕了很多路，等到再开回到沼泽边时，我不敢将车子太靠近，只有将车灯对着它照去。
泥沼静静地躺在黑暗中，就如先前一样，偶尔冒些泡泡，泥上寂静一片，我看不见荷西，也没有那块突出来的石头。“荷西，荷西——”我推开车门沿着泥沼跑去，口里高喊着他的名字。
但是荷西真的不见了。我一面抖着，一面像疯子一样上下沿着泥沼的边缘跑着，狂喊着。
荷西死了，一定是死了，恐怖的回声在心里击打着我。我几乎肯定泥沼已经将他吞噬掉了。这种恐惧令人要疯狂起来。我逃回到车里去，伏在驾驶盘上抖得像风里的一片落叶。
5
救荷西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有很微弱的声音在叫我：“三毛——三毛——”我慌张地抬起头来，打开车灯，将车子开动了一点点，荷西还在那块石头边，是我停错了地方，害得空吓一场。
我将车垫拉出来，半拖半抱的往泥沼跑，跑到湿泥缠我小腿的地方，才将这一大块后车座垫用力丢出去，它浮在泥上没有沉下去。
“备胎！”我对自己说，又将备胎拖出来。跑到泥沼边，踏在车垫上，将备胎丢进稀泥里，这样我跟荷西的距离又近了。
冷，像几百只小刀子一样刺着我，应该还不到零度，我却被冻得快要倒下去了。但我不能停，我有许多事要赶快做。
接着我开始拆前胎和后胎，这些工作我平日从未这么快做好过，但这一次只有几分钟就全拆下来了。看荷西，他已经快不行了，我丢小石块去打他，要他醒。
我把车胎都丢在泥里，但还是距离荷西有一段距离，他很悲哀地望着我。
这时我想起来我穿的是长裙，我再快速跑回车内，将衣服脱下来，用刀割成四条宽布带子，打好结，再将一把老虎钳绑在布带前面。
“荷西，喂，我丢过来了，你抓好。”我叫荷西注意，布带在手中慢慢被我打转，一点一点放远。
荷西的手一抓住带子，我突然松了口气，跌坐在轮胎上哭了起来，这时冷也知道了，饿也知道了，惊慌却已过去。
哭了几声，想起荷西，又赶快拉他，但是人一松懈，气力就不见了，怎么拉也拉不动。
“三毛，带子绑在车胎上，我自己拉。”荷西哑着声音说。
我坐在轮胎上，荷西一点一点拉着带子，看他近了，我解开带子，绑到下一个轮胎给他再拉近。等荷西上了岸，他马上倒下去了。
我赶紧跑回车内去拿酒壶，这是救命的东西，灌下了他好几口酒。“荷西，活动手脚，荷西，要动，要动——”我一面装车轮一面回头对荷西喊。他的脸像石膏做的一样白，可怖极了。
我将车内暖气开大，将他的脚用我的割破的衣服带子用力擦，再将酒浇在他胸口替他擦。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他的脸开始有了些血色，眼睛张开了一下又闭起来。
“荷西，荷西。”我轻轻拍打他的脸叫着他。
又过了半小时，他完全清醒了，张大着眼睛，像看见鬼一样地望着我，口中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吃苦了。”他将我一把抱着，流下泪来。
我莫名其妙。荷西以为我被那三个人抓到了，所以才光着身子，我也这才想到我自己只穿着内衣裤，全身都是泥水。荷西显然也被冻傻了，也居然到这么久之后才看见我没有穿衣服。
在回家的路上，荷西躺在一旁，他的两只腿必须马上去看医生，想来是冻伤了。夜已深了，迷宫山像鬼魅似地被我丢在后面，我正由小熊星座引着往北开。
“三毛，还要化石么？”荷西呻吟似地问着我。
“要。”我简短地回答他。
“你呢？”我问他。
“我更要了。”
“什么时候再来？”
“明天下午。”
结语
亲爱的小伙伴们，今天的故事一波三折，让人读的提心吊胆，随着三毛的笔时起时落，与她一起着急、担心、紧张、害怕，这样的冒险，或许一辈子有一次，就让人铭记终身。
今日话题
荷西和三毛的探险之旅是否过于鲁莽？你曾经有过怎样的冒险经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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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郝欣晴，来自十点领读营，天秤座，静若处子动如疯兔，笑点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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