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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冯家湾福德里公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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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晓青

岁月钩沉,数不清长沙有多少以百家姓命名的大街小巷,位于城南一隅的冯家湾,什么时候、又是为何冠之以冯姓,实在无从考证。

长不过百余米的冯家湾既然选择做嘈杂的南门口延长线的内街,也就甘于静静地蛰伏在闹市旁。

城南这一带,尤以冯家湾、福德里的公馆楼宇建造得典雅、有品味,房主人的身份很不一般。旧时建房都讲究风水,冯家湾借助社坛街的宗教人文,而福德里倚靠燕子岭的地势,才有如此的地灵人杰。

冯家湾、福德里公馆群

十多年前,市政府将街上颇具规模的多处旧公馆定位成“长沙市不可移动文物点”,规划修旧如旧,比照太平街、都正街、化龙池等长沙文化名片,为小街提质、打造。好几户人家被安排搬迁到汽车西站附近。过些时日不见动静,几家人又返迁回来,满满当当占着整个院子。

*图源/陈先枢

冯家湾38号公馆

一条寻常巷陌,述说曲折故事;几座古旧公馆,演绎跌宕人生。

冯家湾各家公馆庭院纵深曲折通幽,木楼栅栏天井勾连。家家掘有水井,水质清洌,冬夏咸宜。馆主皆为官为商为吏,都有来头有说头。可以想见曾经的骄奢风华。

38号(原11号)凌公馆在冯家湾的公馆群里,绝不仅仅是大户人家做派。男主人凌孟南老先生,国民革命军第21集团军黔桂边绥靖司令部少将参谋长,历经北伐战役和淞沪抗战。年12月17日在贵州安龙率部起义,却在之后的一系列政治运动中未能幸免。

晚年的凌老先生,常披一件笔挺的格子呢军大衣,伫立在厚重的大门前,任由疆场烽烟世事风云从眼前和心底掠过。凌夫人徐徐走过灼灼韶华,悄然看过朝霞和落日,直至耄耋之年依然透出美丽典雅。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老夫人宛如恬静沉睡一般,以96岁高龄安详离世。

凌家小儿子宪初,湖南师大艺术学院副院长,音乐学博导,省内第一大提琴。全国社科项目成果、国家艺术基金、国家教育部博士论文评审专家,湖南省第十届、十一届政协委员。偶尔遇见,只在全省青少年器乐比赛主评委席上。

年10月24日,长沙音乐厅的“初心依旧”大提琴独奏音乐会,以法国著名作曲家圣?桑所作的《天鹅》拉开序幕,以德国浪漫主义时期作曲家舒曼一支高难度《a小调大提琴协奏曲》压轴。天籁般的琴音绕梁三日不绝。听众一片惊呼,“哇,凌院长真酷!”湖南省交响乐团的音乐家们集体返场,为凌教授演奏《生日快乐歌》。原来,这天正是他63岁生日。

凌宪初

原以为凌宪初足以让冯家湾傲娇,殊不知长他七岁的二哥凌天均更有两把刷子。

首先,凌天均对家族最大的贡献是,买一把二胡给大弟凌祝,却被小弟莫名就喜欢上。于是,从二胡到小提琴到大提琴,有意栽花无心插柳,凌家老二一不小心成就了一位优秀的大提琴演奏家,也铺就了自己的高精尖科技人才之路。

走近凌天均,你就结识了一位有温度、有学识、有修为的谦谦君子。凌天均,国家外专局高级技术专家,原美国福特汽车公司高级技术专家/项目主管,密西根州及大底特律地区中国人协会副主席,北美汽车人协会创始人暨首任主席。年“海归”回国后任国家新能源汽车项目总工程师,上汽集团前瞻技术研究部总工程师,以第一负责人身份获得上海市科技进步奖,上海市浦江人才计划获有者奖。

凌天均

如今年逾七旬的凌天均,仍往返于上海至美国的航线中。相识相知半个世纪的夫妇俩琴瑟和鸣,凌夫人在《海归之路》中写到:“我们与汽车的关系已经不是人与代步工具的关系,它已融入我们的生命,成为我们生命的一部分。”

最难得的是,一位纯粹的理工男,把歌舞和乒乓玩得神采飞扬。在异国他乡,凌天均组建了密西根州华人合唱团,任大底特律地区华人协会副主席。

凌天均夫妇合力培养出一位品学兼优的社会精英。他们的独生子本科获密西根大学全额奖学金,博士获得麻省理工与哈佛两所大学合办的HST(健康与工程科学)全额奖学金。学成后任美国Uber高管。

不必惊诧凌氏兄弟的成就,看他们的父辈祖辈就是。他们的祖父凌问樵,晚清名臣曾国藩麾下秘书长。太平天国亡后,放上海道,即现在的市长,可惜还未上任便因病殁于南昌。

冯家湾38号、42号

冯家湾46号公馆

46号(原10号)公馆有陈家十兄妹,父亲是工商界大咖,九兄弟间,小八、小九特别英俊潇洒。小八当过厂长,夫人是中山路百货大楼的美女;小九毕业于艺校,在湘江剧院工作。最小的妹妹丰腴白净,九个哥哥都很疼爱她,却因文革时期受惊吓失常,甚为可怜。还好,不打不闹,每天由老母亲或七嫂陪她出入。

魏家有华晨,华星儿女一双,其父是供电局工程师,每天清晨五点,总看到他在打太极拳,可惜文革时期不堪屈辱悲愤离世。

从巷子口往里走,抬步踏上几级石阶,一溜排列着五户人家,清一色姓刘,都是本家亲戚,操一口纯正的乡音。大家分别叫他们六娭毑六嗲嗲、桂娭毑桂嗲嗲、长娭毑长嗲嗲等。刘氏一行早年从湘潭拖家带口浩浩荡荡移居长沙,就块屋檐安下家,拖的拖煤,挑的挑河水,揽的都是下力的活。人们习惯把他们叫做堆子上的人家。

六娭毑的儿子在四川一个兵工厂当厂长,勤快的六娭毑挨家挨户收泔水喂鸡鸭,隔一段日子便给近邻送几个鸡蛋,那是她执意要返还的“回扣”。

桂娭毑40岁上生了第六个孩子,乳名满妹子,本以为这就是“海底”,谁料想没能刹住车,又生一个女儿叫安安,到这儿才算安歇了。老四和我小学同学,那年招飞,他以根红苗正倍儿棒的身体通过政审和体检,成为全市仅有的十个飞行员中的一个。从天上落地复员,带回在秦皇岛疗养结识的一个北方妹子,把家终究安在了南方。

堆子对面有个专属两户的宅院,占地面积近平。院子里的喻姓人家,每到掌灯时分,四邻小屁孩就挤满一屋,听满腹经纶的喻伯说古论今。喻家最小的儿子让他爹给取了个诡异的名字,这就注定他要过不安分的日子,其后的人生果然与众不同。说起来这位仁兄还真是个弄潮儿,商海里滚过,风浪里闯过;讲义气,有担当。满脑门子奇思异想,热衷于组织诸如天行健读书会、汶川赈灾之类的大小活动,几十年下来,几乎每年都张罗一大桌二十好几个人的饭菜,一呼百应,身边绑定了一帮铁哥铁姐。

两家现如今值好几百万的地皮,当年被巧舌如簧的开发商分别打发-元人民币,就拱手腾出了多平面积的院子。

同学平住在小巷北头,认了同院的翠姑做干妈。翠姑在省妇幼保健院做总护士长,身段窈窕,模样更是俊俏,我们也跟着干爸干妈的叫。多年后偶遇干爸问起,告知翠姑在不惑之年病逝,当过兵扛过枪的硬汉提及爱妻,哽咽不成语。

冬秀同学的父母早逝,和哥哥相依为命。平常看到的她总是蓬头垢面脏兮兮的。那天,几个女生把她生拉硬拽到我家天井边的小屋,从头到脚给她洗个澡揩了个光,红扑扑的脸蛋白嫩水润,原来她还挺耐看。

冯家湾公馆石库门旧影

冯家湾9号公馆

冯家湾9号(原4号)公馆,距今少说有80年楼龄。如今门楼颓废,破败衰落得不成样子。每次去城南,我会特意七弯八拐绕进去。闭着眼也能摸得到的老旧砖墙,牵出我几多泛黄的记忆。

公馆为二层楼房,建筑面积约多平米,清一色木质结构,设计颇为考究。我家住一楼,架空层足有一个半大小子高。及至后来木地板朽烂,透出一指宽的缝,还能看见有几十根碗口粗的木柱支撑。东头前后套房,一间约4平米的无窗小屋做壁橱,相当于现在的衣帽间,很周正,很私密。

9号公馆后头有口水井,井水清澈透凉。夏天,大人和半大孩子傍晚下班放学回家,轮换着用篮球吊桶悠悠晃晃地把井水扯上来,倒满大大小小的脚盆、脸盆、提桶,一家子洗澡洗衣全指着它了。这井还是天然冰箱,西瓜买回来,放进吊桶,缓缓垂落到井里,浸上一晚,第二天吊上来刨开,凉澈沁甜,绝对比冰镇西瓜口感更爽。

站在冯家湾南头看栗茂巷摄影/湖南城市记忆年11月

冯家湾南头燕子岭正街摄影/湖南城市记忆年11月

房东鲁师母

9号公馆的房东姓申,下江人,苦出身,依夫姓,人唤鲁师母。丈夫是武汉一盐商,解放前将她从上海带回,在长沙购置了这幢公馆,小楼有二层,建筑面积.96平。鲁师母膝下无子嗣,丈夫过世后独自留守直到终老。

鲁师母身材玲珑纤细,梳一发髻于脑后,从无一丝乱发,更无一处赘饰。或着旗袍,或穿裤褂,素雅、精致堪比张曼玉,怎么看怎么好看。我们几个小孩子一溜儿坐在木楼梯上,鲁师母每每从我们身边轻盈地走过,我会仰着头看她姣好的身材,闻她周身散发着的淡淡清香。

公馆内早先有厕所,后被一住户自行填平改做厨房。鲁师母从不在街巷公厕如厕,总是拎一便桶倒至洗刷马桶处。

鲁师母擅长织各式花样的毛衣,最拿手的是包嘉兴粽子、捏宁波口味汤圆。还会酿米酒,做略带甜味的腌菜。太阳当空的夏季,她仔仔细细把菜帮晒干,均匀揉进盐,放些许糖,盛一小碟下楼给我们小孩子尝。

鲁师母有几个同乡好友,住在城中老照壁,也是上海人的做派。操一口吴侬软语,挽一月牙形藤篮,出出进进,低言细语,安安静静。幼年的我,特仰慕这些海派长者,将她们与大嗓门大动作动辄粗口的长沙里手一比对,娴静雅致的她们恍惚来自另一个星球。

这栋楼按说有不菲的房租,但这钱到不了房东鲁师母的手。文革前私房改造作了南区区委宿舍,后来居委会将整栋楼收去,再后来由房管所接收为直管公房,租给住户,只给法律意义上的房东留下二楼一间住房和楼下一小间厨房。每月发给鲁师母的只有八元生活费。鲁师母靠帮人织毛衣或围巾度日,还得请人挑自来水,每天一担,一个月一块钱。

晚年的老人,靠时不时变卖八仙桌、五斗柜等古旧家具勉强度日。直至后来,难以维持生计。那时的我在莲城纺织厂上班,回家听说鲁师母病得厉害,上楼去,看到昔日最爱洁净的她蜷缩在原本华美的大床上,向西的窗口斜射进来昏暗的光线,照着她孱弱的单薄身体,空气里充斥着呕吐物混合的异味。我铲一撮煤灰裹住污秽,打扫好屋子,却平复不下酸楚的心情。

鲁师母的孙子鲁平在武汉电视台任台长,老人过世后,鲁平专程从洞庭湖的北端赶来,协商楼房归属鲁姓事宜,无果。理由是居委会曾给鲁师母按月发放了生活费。直至年,有关部门按照原私房改造房产遗留问题解决办法,发还给鲁家楼房一间和地层杂屋一间,共计33.58平米。执着的鲁平终于遂了心愿,祖上的物产总算拿回一丁点。

冯家湾9号(原4号)公馆前

房客即过客

9号公馆做了很长时间的南区区委宿舍,先后住过曾区长、武装部王部长,工商联杨主席等。我父亲任宣传部长、办公室主任多年,为资深房客。

曾区长住二楼,三个子女分别取父母姓名的一个字叫曾小周、曾小瑞、曾小成。曾家家境殷实,往上数N代都是城里人。人说有三家穷亲戚不算富,往来他家的亲戚都穿戴整齐,寒酸寒碜的一个也没有。最让我们眼馋的,是曾家姊妹仨有一整套彩色塑料玩具,锅碗瓢盆搓衣板齐全。玩起过家家来特入情境。还有,每逢出太阳,他家老二总牵一根长长的电丝挂在院子前,晾晒他们自拍自洗的黑白照片。

紧邻我家的王部长是北方人,生养了两个白白净净的女儿,每次包饺子总给我家送上一碗。

再后来,住户就不那么单一,来了去,去了来的,公馆也就有了各色房客。

二楼楼梯间尽头,下两级楼梯,有间不过10平米的小屋,里面住过一位神秘人物,据说是毛泽东的远房侄儿毛XX。个子单瘦,背有点躬,总爱宅在屋里,出门见人就点个头,也不多说话。

一楼北头一对夫妻,男的高高瘦瘦,叫成曦,原来在部队文工团任大提琴演奏员,因莫名原因下到街办工厂。时常来探望的姐姐一头棕色鬈发,姐弟俩凸鼻凹眼,棱角全不似亚裔人种。他们的服饰很是讲究,举手投足优雅,极具文艺范。

成曦的妻子姓吴,小他十来岁,是南下广州的列车播音员。成家总是高朋满座,宾主兴致一来,男的拉琴伴奏女的深情开唱,院里的住户都是这对文艺夫妻的粉丝。悲凉的是他们双双患绝症,先后撒手人寰,留下当时只有9岁的儿子童童,长大后抵母亲职到了铁路局。

吴家弟弟接着搬了进来,弟媳妇是祁剧团下放演员,橄榄色的皮肤光滑柔嫩,体态健美,冬挂皮草夏着丝绸,一身贵妇人打扮,一开腔便有板有眼韵味十足。

时隔多年,也是住在冯家湾的四妹,还有戴家媳妇,这样对我说,当年在他们眼里,从四号公馆走出来的,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整条街都很羡慕。

年长沙地图中的冯家湾、福德里一带

福德里3号公馆

福德里是冯家湾的一个分支,拦腰往东伸出三十来米,和冯家湾主街构成T字型格局。

小巷深处有不下两千米的防空洞。洞的尽头直通建校逾百年的幼幼小学。当年全民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三天两头防空演习。警报一拉响,人们倾巢出动,大人小孩猫腰钻进防空洞。据说,巷子里曾有私人金库,也不知是讹传还是真有。

3号公馆的主人是位姓雷的国画家。房客张嗲嗲是个文人,每天都坚持用英文书写毛主席语录,常常诵读诗歌,那可不是一板一眼地念,而是有腔有调的吟唱。

住福德里3号公馆的苏庆其,十六岁参军,先北上,继而南下,又急调朝鲜参战,复员回长沙粮食局。苏家小儿子,人称献礼猴子,小时候爱到隔壁院子里玩,春天到,最吸引他的是两棵香椿树。瘦瘦筋筋的他噌噌噌三下两下爬到树尖上摘椿叶回来煎蛋。还有那架葡萄也诱人。每年初夏,葡萄还没熟透就摘下来,酸得龇牙咧嘴做鬼脸。献礼猴子的绰号就是这样来的。

献礼他哥贡礼说,这家伙是福德里的活阎王。几乎天天要闯祸,之后的不二结局是被当兵的老爸好一顿胖揍。巷子里大人小孩都说他是电影《侦察兵》里打不死的反派王德彪,堵烟囱的小兵张嘎再版。

你看他,用钳子将板车轮胎上的钢丝铁丝绕成一把手枪的形状,然后用橡皮筋缠紧,装上火药,“砰”地一扣扳机,洋炮子弹枪就OK了。他的小伙伴端光阳更厉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钢管,做了支洋炮子弹枪,能打烂玻璃球。

一次,猴子和住堆子上的大明明一言不合,就用自制的洋炮子弹枪,朝他手上“砰”地一枪,这下,大明明的手被炸伤,哭着跑回去向娭毑诉说,娭毑牵着他又到苏家告状。结果没两样,猴子又挨老爸一顿打。大明明这只手足足半个月才好。

又一次,献礼猴子在巷子里玩跪碑,玩到中午,哥哥叫他回去吃饭,他说:最后一石头。他这一出手丢出去,王五毛和许五毛从美芝家出来,刚伸出一张脸,那半口砖头不偏不倚砸中王五毛的额头。瞬间血流如注,这回是被他爸吊着一顿毒打。

献礼这熊孩子生性顽劣,不光给别人惹祸,自己好几次也险些死掉。幸亏他福大命大。

第一次跟哥哥游泳,没喝多少水,被人救得及时;第二次喝了一肚子水,已经沉下去了,被南门口一个卖黄泥巴老汉的儿子救了上来。2年,他从外地回来,找到那卖黄泥巴的老屋去报恩,不料他们家老屋被人买下,拆了建成卖鞋的店子,找不到恩人了。

最玄乎的是,那年夏日的一天,下午三点左右,献礼到河边沙子码头游泳,不幸又掉入河中,喝得肚子圆鼓鼓的像孕妇,被人扶着回来,在堆子上坐到傍晚才回家。一心想躲过挨打挨骂这一劫,可这事终究还是传到他妈妈的耳朵里去了。第二天,老妈叫他跪在院当中,打累了,骂几句。张荣祥的小弟弟三毛站在大门口叫他出去玩,老妈没好气地说:他昨天差点淹死了,你还喊他出去玩!三毛转身就跑,喊了堆子上大明明去河边游泳去了。

他们去的时间、地点与献礼头一天去的一点不差,没过多久,这边献礼还跪在院当中没起来,大明明拿着三毛的衣服裤子回来了,说:三毛淹死了……张家老爸一听急疯了,急得六神无主,走路乱窜,张家妈妈嚎啕大哭,那场景,看着都心恸。

福德里的公馆图源/心口

福德里5号公馆

5号公馆的粟老师,在城东郊一所中学教外语,她母亲早年是师范高才生,帮着女儿带养并辅导外孙小骥功课,直到孩子读初中才因病不舍离世。小骥读的是市内最负盛名的长郡中学,可自打进校门就没看他怎么发狠读过书,中午放学常常泡网吧,几次被穿梭于闹市巡视的老师逮了个正着。

人家孩子晚上苦读到深夜,他总在9点钟以前便剿灭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剩下的时间玩个不亦乐乎。粟老师总觉得儿子有潜力不发挥,母子俩几乎每天都要展开一场械斗,恼怒的母亲够不着个头窜老高的儿子,只得拿晒衣叉子追着打。这样的场景持续上演,偏就一不小心培养出一个清华学子。小骥在这所最高学府的生物系读到了博,他说自己是为了化学而生。

给小街争光长脸的不止一个粟家顽童。那年高考,出了考场的江一娜有点不自信,畏畏怯怯地报了复旦大学,等分数出来傻了眼,上了清华线。尽管复旦不是她的首选,也助她进去出来后一路走高。

那些年的福德里,隔三差五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那是小巷人家子弟高考中榜或参军的喜报。

福德里7号公馆

7号公馆建于年。房主姓李名明岐,字凤阳,是一名矿业主,水口山矿务局是他家的产业。年没收了以后,政府在湖南省冶金厅给他个副厅长当了。大儿子供职于国民党中央财政部,是和陈诚一道起义的国军师级军官。女儿嫁给了任弼时的侄儿。

李明岐在福德里建起了第一座公馆。安置他的第四房太太。他在最热闹的南门口这条小巷选址建公馆,就看中这里的闹中有静。还有一个理由,就是离白沙井很近,家里佣人每天往返挑回白沙井水,供全家饮用。

李家公馆紧挨一堵墙,上面是百年名校幼幼小学的一座山,李明岐亲自带人挖出了一条长几百米的防空洞。洞里有酒窖,平时用来藏酒,战时用来避空难。

李娭毑是李明岐的四太太,没有子嗣,领养了一个女儿。7号公馆两层楼,分别有四间正屋。一楼的大厅后来用木板玻璃加改建了一间房。门堂由长条麻石砌筑。六米高的门头,大门左边墙角上有一石碑,上书“本宅四围,私墙私脚并无寄缝”。厚实的木门,外面用铁皮包裹,2只虎头挂件下面,分别吊着一个大大的铜环,敲起来“嘭嘭”作响,威武霸气十足。可惜的是,年文革风暴骤起,两个虎头铜环被当成封资修四旧,大白天就被人敲走了。隔壁公馆的小小少年荣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公馆后院的天井,有一口漂亮的鱼缸。里面的那块石头可不普通,是一块纯粹的乌金矿石,文革中被狂热的红卫兵用板车拉走再无下落。街道办事处的造反派还在井里挖出中正剑。这还了得,敏感的居委会主任嗅到了阶级路线斗争的味。李娭毑就在挨批挨斗的高压环境下莫名其妙地疯了,当年还是小孩子的献礼与她对过话,记忆中李娭毑说话条理很清晰。她若不装疯,会被那帮人整死斗死。父母一死一疯,李娭毑的养女才十五岁,高中毕业就随八千湘女去了新疆。

李家三儿子早年毕业于长郡中学,看到父亲几房家眷,觉得自己乡下的妈妈不得宠,很可怜,就回宁乡老家买了五十亩地。三儿媳是穷人家的孩子,长得非常漂亮,家财万贯,却天黑舍不得点灯,炒菜舍不得放油。土改一来,李老三被打成地主,仍坚持读毛主席的著作,《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刚出来,他就一定要女婿买了送给他看。

冯家湾、福德里公馆分布(因街区改造更新,不同时期门牌号有所变化,图中所标门牌号均为现在的门牌号)绘图/李米沙

大半个世纪一掠而过,发小玩伴中的囧事糗事笑料趣谈,桩桩件件都是酸涩甜美的回忆。

“六十年代初,冯家湾堆子对面住着一位叫邹挽南的考入上海同济大学,失联;9号对面有个金长安,大学毕业后在湖南省煤炭厅,失联。很想知道这些好邻居的下落。”时光荏苒,人海茫茫,年逾8旬的唐明光发出寻街邻启事。

街还是这条街,人却早不是那些人。从冯家湾福德里走出去的人们,不时从四面八方汇聚温馨的讯息。毕竟,小街曾经接纳过来来去去的人家,承载了那么多逝去的岁月。

注:因年代久远记忆偏差、留存资料不足,部分内容可能不够准确。期待熟悉情况的老街邻共同留言补充~

冯家湾46号、48号公馆

END

*本文由城市记忆CityMemory独家发布,作者

李晓青。编辑

明明。部分图源网络。添加城小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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