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阿拉伯

美丽的幻影评作家三毛


三毛的大名如雷贯耳。一个是头上三根毛的流浪儿。一个是写散文红遍两岸三地的女作家。今天讲的是后者。以前我只是看别人读三毛,赞三毛。没想到如今自己居然会教三毛。

三毛是很红的,以前多少男女以读她的书自我标榜。在他们看来,三毛不同于琼瑶,少了腻味的不伦之恋,少了哭哭啼啼的苦情,却多了一分潇洒,多了一个远方。

三毛笔下的撒哈拉的异国风情,她与荷西的模范爱情,加上她和荷西两人的离奇蹊跷的死,都成就了三毛。

但说实话,我很早就反感三毛。反感的程度还不小。原因正是另一个三毛。

我小时候是看三毛的,那是张乐平的漫画《三毛流浪记》。这本书的很多画面,至今清晰地印刻在我的脑子里。我可以毫不费力就想起来。

三毛是个头上长着三根粗毛的乡下小朋友,本来他过着简单而快乐的生活。有一天他背着书包去上学,但回家的时候,却发现妈妈被日机轰炸而死。他抱着一棵大树,流下了泪来。从此他走上了流浪的道路。

他的流浪之路刚开始,就遇上了一个好人,是一位穷苦的渔翁。三毛不小心落水,是这位老爷爷救了他,给他穿上蓑衣,烘干湿了的衣服,还烧了捕来的鳗鱼给他吃。三毛开心死了,狼吞虎咽。结果卡了根鱼刺,急得满头大汗,老爷爷按着他的脑袋,用筷子把刺夹了出来。三毛看着鱼刺,傻兮兮地笑了。

后来三毛像当时的很多流浪儿一样,流浪到了上海。在上海,他看尽了社会的不公,市井的卑鄙,华洋的悬殊,租界的黑暗。他看着烤鸭店挂着的鸭子,只能吧哒吧哒流口水。他看着穿着摩登的同龄的上海小朋友,只能暗自伤神。他看着别人的妈妈疼爱孩子,只能独自抹泪。他也曾遇到过好人,一对夫妇一个孩子,收留他,照顾他,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亲情与温暖,但这一家人却横遭不测,自身难保,只能离开他。于是三毛只好在十里洋场贫富悬殊的上海,继续着他苦难的流浪生活。

所以我看流浪的三毛,看的是泪,看的是血,看的是苦难。

当另一个三毛出现的时候,她所代表的那种风花雪月轻描淡写让我很不舒服。因为她打着苦难的三毛的旗号,却卖着自己的东西。

我们中国人讲名讳。尊者之名是不可以提到的,更别说用作自己的名字。比如毛泽东这个名字,老百姓起名就不好意思再用了。有个唱嘻哈的起个艺名叫李小龙,就属于大触忌讳的,所以永远红不起来。三毛这个名字,背后是民族的苦难,是难童的悲苦,按说是不应该再作为自己的笔名的,尤其是在她非常清楚其中的内涵的时候。

国共两党内战几十年,中国人民无端为了两者的权力争斗,死伤流离,难民无数。年,内战到了最激烈的时候,宋庆龄基金会仅一天就在上海街头收了几十具难童尸体。因此漫画家张乐平痛之于心,创作出了他的名作《三毛从军记》《三毛流浪记》系列。作家三毛就是因为从小喜欢读《三毛流浪记》,才将笔名定为三毛。但是她的笔名是对原本那个三毛苦难涵义的一种消解。她利用三毛的笔名,写的是轻松、俏皮、无关痛痒的杂谈,虽然涉及了个人的一些情感,但格局是狭小的,情感是虚浮的,见解是浅薄的。她的文章并不能与三毛这个原本具有深刻涵义的词汇匹配起来。所以招致了我的反感。

与我同样有强烈反感情绪的,是我的偶像李敖。

李敖在他的文章《“三毛式伪善”和“金庸式伪善”》中说:

“有一次,皇冠的平鑫涛请我吃饭,由皇冠的几位同仁作陪,我到了以后,平鑫涛说:‘有一位作家很仰慕李先生,我也请她来了,就是三毛。’于是他把三毛介绍了给我。

三毛很友善,但我对她印象欠佳。三毛说她‘不是个喜欢把自己落在框子里去说话的人’,我看却正好相反,我看她整天在兜她的框框,这个框框就是她那个一再重复的爱情故事,其中有白虎星式的克夫、白云乡式的逃世、白血病式的国际路线,和白开水式的泛滥感情。如果三毛是个美人,也许她可以以不断的风浪韵事传世,因为这算是美人的特权,但三毛显然不是,所以,她的“美丽的”爱情故事,是她真人不胜负荷的,她的荷西也不胜负荷,所以一命归西了事。我想,造型和干哪一行还是很重要的。前一阵子林青霞同我晚餐,餐后在我家谈了十小时,我仔细看了她,我看她就是明星造型,正好干明星;美丽岛军法大审时,陈菊在电视里出现肉身,面目坚毅肃杀,我仔细看了她,我看她就是政治造型,正好搞政治。如果林妹妹搞政治,陈姐姐干明星,我想就说不出来的不对劲。三毛现在整天以“悲泣的爱神”来来去去,我总觉得造型不对劲,她年纪越大,越不对劲。有一次我在远东百货公司看到她以十七岁的发型、七岁的娃娃装出现,我真忍不住笑,这种忍不住笑,只有看到沈剑虹戴假发时,才能比拟。

比起琼瑶来,三毛其实是琼瑶的一个变种。琼瑶的主题是花草月亮淡淡的哀愁,三毛则是花草月亮淡淡的哀愁之外,又加上一大把黄沙。而三毛的毛病,就出在这大把黄沙上。三毛的黄沙里有所谓‘燃烧是我不灭的爱’,她跟我说:她去非洲沙漠,是要帮助那些黄沙中的黑人,他们要她的帮助。她是基督徒,她佩服去非洲的史怀哲,所以,她也去非洲了。我说:‘你说你帮助黄沙中的黑人,你为什么不帮助黑暗中的黄人?你自己的同胞,也需要你的帮助啊!舍近而求远,去亲而就疏,这可有点不对劲吧?并且,史怀哲不会又帮助黑人,又在加那利群岛留下别墅和‘外汇存底’吧?你怎么解释你的财产呢?’

三毛听了我的话,有点窘,她答复不出来。她当然答复不出来,为什么?因为三毛所谓帮助黄沙中的黑人,其实是中一种‘秀’,其性质与影歌星等慈善演唱并无不同,他们做‘秀’的成分大于一切,你绝不能认真。比如说,你真的信三毛是基督徒吗?她在关庙下跪求签,这是那一门子的基督徒呢?她迷信星相命运之学,这又是那一门子的基督徒呢……所以,三毛的言行,无非白虎星式的克夫,白云乡式的逃世、白血病式的国际路线,和白开水式的泛滥感情。她是伪善的,这种伪善,自成一家,可叫做‘三毛式伪善’。”

李敖的这一段话,看似极为刻薄,但事实上却是一针见血,直指要害。关于三毛,他提到了这几点,我们应当注意:

一、三毛在自己一再重复的爱情故事里兜框框。

二、三毛帮助黑人,不帮助黄人,是一种作秀。

三、三毛在加那利群岛留下别墅和‘外汇存底’,她并不是真正的史怀哲式的要拯救苍生的人物,她只是个普通的外国游客而已。

四、三毛自称基督徒,却在关帝庙下跪求签,又迷信星相命运之学,又好谈鬼神灵异。她的头脑显然是一团浆糊。

我认为这四点,都讲到了点子上。

我在高中时候读到了以上文字,我对三毛的认识也就仅限于此。因为我显然是不可能去读三毛的文字的。我曾经认识一个女孩子,她很喜欢三毛,小学就开始看三毛,买了三毛的全集来读。不过还不够,她每到一地就在机场买本三毛看看。我本来可以利用三毛作为取悦她的工具,但还是忍住了,因为我实在没有勇气翻开三毛的作品。不过命运是无可抵挡的,我不幸教了IB中文文学,同事中某人号称文艺学硕士毕业,却依旧像一般的女文学爱好者一样痴迷着三毛,决定在我们的课程里加入一本三毛的作品。于是我方才有幸开始阅读三毛的文字,并指导学生去研究。当然,我也很感激,拓宽了自己的阅读视野,同时看清了三毛和世间很多所谓“三毛迷”们的真相。

所选的这部作品,是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我自己读了一遍,后来又教了两届学生。每一次教都有不同的感受,学生们也有很多各自的发挥,但我的总的看法是没有变的。那就是我认为,三毛的文字是漂亮的,三毛的散文是出色的,三毛有着很厉害的讲故事的本领,三毛也在她的文字中流露出了一些感情。但是三毛和荷西的爱情并没有她和文艺女青年们描述的那么真挚伟大。三毛确实是好作秀好夸张的,她的文字虚构成分很大,有多少真实可信度值得怀疑。三毛对她口口声声要拯救的黄沙中的黑人有着别样的真实态度,她其实看不起他们。三毛对非洲的态度并不像她自己宣传的那样伟大无私,而是很有问题的。三毛是很有钱的,她的所谓流浪,是有充足外汇做底子的,是漫游性质的。三毛的迷信是很厉害的,也是很低级的“怪力乱神”式的,与乡间农妇没有多大的区别。

当然,这些看法都是我从三毛的这部《撒哈拉的故事》中得来,难免存在以偏概全的缺点,但我目前实在没有勇气再去读三毛的其他文字,如若有读者认为我曲解了三毛,请就《撒哈拉的故事》这本书展开探讨,因为我相信,此中材料虽然不算太多,但要作出一些论断也足够了。我也充分相信自己从研读古籍训练出来的阅读能力和判断力,不至于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孰是孰非,请读完此篇文字,再读完《撒哈拉的故事》,再作探讨。

三毛与荷西爱情的真相

我在教三毛的过程中发现,三毛的所谓惊天动地的爱情,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好幻想好自夸的台湾城市文艺女青年和一个小六岁傻里傻气西班牙农村理工男的故事而已。在我的细究之下,荷西并没有她文字中所表现的那么俏皮有趣,相反却是一个勤恳朴实的平平凡凡之人。三毛的生花妙笔,把她和荷西二人之间的并不那么神奇的爱情拔得很高,又被多愁善感却不善深究的三毛迷们捧得更高。

首先二人家境相差悬殊。

我们可以看《沙漠中的饭店》一文。荷西没有见过鱼翅,称为“鲨鱼的翅膀”,说“我听说这种东西很贵”。他也没有见过寿司,他以为是印蓝纸、复写纸。这是他生活的条件所限。而这些东西,都是三毛极为熟悉的。

《白手成家》中提到:

“七月份,我们多领了一个月的底薪(我们做十一个月的工,拿十四个月的钱),结婚补助,房租津贴,统统发下来了。

荷西下班了,跑斜坡近路回来,一进门就将钱从每个口袋里掏出来,丢在地上,绿绿的一大堆。

在我看来,也许不惊人,但是对初出茅庐的荷西,却是生平第一次赚那么多钱。”

三毛在一九七四年四月十八日的家书中说:

“荷西什么都没有,但我信任他,他是我这么多男朋友中唯一没车的一个,但我会选他,也是他本身有许多长处。”

这也可见荷西经济条件的不足。

而三毛的家境是非常优越的。除了上面的零碎之处,还有《尘缘——重新的父亲节》中提到的她童年少年时代的家庭状况:

“哭着呱呱坠地已是悲哀,成长的过程又比其他三个姐弟来得复杂缓慢,健康情形不好不说,心理亦是极度敏感孤僻。高小那年开始,清晨背个大书包上中正国小,啃书啃到夜间十点才给回家,佣人一天送两顿便当,吃完了去操场跳蹦一下的时间都没,又给叫进去死填,本以为上了初中会有好日子过,没想到明星中学,竞争更大。这番压力辛酸至今回想起来心中仍如铅也似的重,就那么不顾一切的“拒”学了。父母眼见孩子自暴自弃,前途全毁,骂是舍不得骂,那两颗心,可是碎成片片。哪家的孩子不上学,只有自家孩子悄无声息的在家闷着躲着。那一阵,母亲的泪没干过,父亲下班回来,见了我就长叹,我自己呢,觉得成了家庭的耻辱,社会的罪人,几度硬闯天堂,要先进去坐在上帝的右手。少年的我,是这样的倔强刚烈,自己不好受不说,整个家庭都因为这个出轨的孩子,弄得愁云惨雾。

幸亏父母是开明的人,学校不去了,他们自己提起了教育的重担,英文课本不肯念,干脆教她看浅近英文小说;国文不能死背,就念唐诗宋词吧;钢琴老师请来家里教不说,每日练琴,再累的父亲,还是坐在一旁打拍子大声跟着哼,练完了,五块钱奖赏是不会少的。喜欢美术,当时敦煌书局的原文书那么贵,他们还是给买了多少本画册,这样的爱心浇灌,孩子仍是长不整齐,瘦瘦黄黄的脸,十多年来只有童年时不知事的畅笑过,长大后怎么开导,仍是绝对没有好脸色的。在家也许是因为自卑太甚,行为反而成了暴戾乖张,对姐弟绝不友爱,别人一句话,可成战场,可痛哭流涕,可离家出走,可拿刀片自割吓人。那几年,父母的心碎过几次,我没算过,他们大概也算不清了。”

以上两段中所体现的细节,足见她家庭的富有。何以见得?三毛为年生人,高小为今天的小学五六年级,约为-年间,当时大陆人民历经多年战乱磨难,一穷二白,台湾人民无论是外省逃亡来的还是本省台湾人,也都是穷得穿不起鞋子。而三毛的家里,竟然能有如此的条件。

而三毛父亲也值得我们注意。他叫陈嗣庆,是台湾著名律师。三毛在《天梯》一文中提到:

“办公室内的大队长,居然是一个有着高雅气度的花白头发军官。久住沙漠,乍一看到如此风采人物,令我突然想起我的父亲,我意外的愣了一下。”可见她父亲的不一般。

而且,三毛在《白手成家》中提到她在撒哈拉威身份的特别,她说:

“结婚文件弄得很慢。我经过外籍军团退休司令的介绍,常常跟了卖水的大卡车,去附近几百里方圆的沙漠奔驰,夜间我自己搭帐篷睡在游牧民族的附近,因为军团司令的关照,没有人敢动我。”

这正是因为台湾驻西班牙大使是三毛父亲的好朋友。更可以看出三毛父亲在海外也拥有一定的能量。

出身的差异,体现在两人对待撒哈拉沙漠生活的不同态度上。对于荷西来讲,吃苦耐劳是他的本分,在沙漠居住,共同努力创造一个简陋的小家是他的愿望。而对于三毛来说,去沙漠是一个美丽的幻影,是所谓“前世的乡愁”,是文艺青年的虚无缥缈。

二人去撒哈拉的事,在《结婚记》里有清楚的交待——

“荷西有点不高兴,大声叫:‘认识那么久了,你总是东奔西跑,好不容易我服完兵役了,你又要单独走,什么时候才可以跟你在一起?’

荷西一向很少抱怨我的,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一面将面包屑用力撒到远处去,被他一大声说话,麻雀都吓飞了。‘你真的坚持要去沙漠?’他又问我一次。

我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我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好。’他负气的说了这个字,就又去看书了。荷西平时话很多,烦人得很,但真有事情他就决不讲话。想不到今年二月初,荷西不声不响申请到一个工作,(就正对着撒哈拉沙漠去找事。)他卷卷行李,却比我先到非洲去了。

我写信告诉他:‘你实在不必为了我去沙漠里受苦,况且我就是去了,大半时间也会在各处旅行,无法常常见到你——’

荷西回信给我:‘我想得很清楚,要留住你在我身边,只有跟你结婚,要不然我的心永远不能减去这份痛楚的感觉。我们夏天结婚好么?’信虽然很平实,但是我却看了快十遍,然后将信塞在长裤口袋里,到街上去散步了一个晚上,回来就决定了。”

但是三毛到撒哈拉之后的生活,远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浪漫。条件的简陋艰苦,环境的脏乱恶劣,都让她始料不及。荷西对此也是有质疑的。

《白手成家》里写道:

“荷西绷着脸不响,我在风里定定的望着他。

‘我想——我想,你不可能习惯长住沙漠的,等你旅行结束,我就辞工,一起走吧!’

‘为什么?我抱怨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辞工作?’

荷西拍拍枕头套,对我很忍耐的笑了笑。

‘你的来撒哈拉,是一件表面倔强而内心浪漫的事件,你很快就会厌它。你有那么多钱,你的日子不会肯跟别人一样过。’”

可见荷西对三毛的脾性和出身是有清楚认识的。他对三毛能否在条件如此恶劣落后的沙漠地区生活,抱有很大的怀疑。

这是他们两人在家庭背景与实际生活态度上的差异。这样的差异,并不只是体现在生活上,肯定也体现在思想情感上。

从知识和思想的角度上来说,三毛并不是那么爱荷西。她总有荷西配不上她的想法。荷西与其说是她的灵魂伴侣,不如说是她的生活对象。荷西对中文和文学一无所知,他是纯理工男,读的书都是星象地理之类。他对于三毛的文艺的发散的思维,并不能够理解。这一点其实让三毛难以接受。

在《沙漠中的饭店》中,三毛说:

“我的先生很可惜是一个外国人。这样来称呼自己的先生不免有排外的味道,但是因为语文和风俗在各国之间确有大不相同之处,我们的婚姻生活也实在有许多无法共通的地方。”这是三毛自己对两人情况的交待。她明白告诉我们两人的婚姻生活中有许多无法共通的地方。

她又说:“当初决定下嫁给荷西时……”她用的这个词很有意思,叫“下嫁”,地位高者嫁给地位低者,富有者嫁给贫穷者,或者名人嫁给凡夫俗子,才称为下嫁。我们可以揣摩下其中的意味,想想三毛对此婚姻的真实态度。

她又说:“有时想想荷西很笨,所以心里有点悲伤。”无非是悲伤两人在思想情感上沟通的不对等。

在《白手成家》中,她说:“荷西不是很罗曼蒂克的人,我在沙漠里也风花雪月不起来了。”

又说:“荷西,他的书籍大致都是平原大野、深海、星空的介绍,他不喜欢探讨人内心的问题,他也看,但总是说人生的面相不应那么去分析的。”可见他们俩一文一理,在思想上,并不能谈得上沟通。

那为什么三毛还表现得那么爱荷西呢?一是两人确实是有点感情的。二是三毛这样自我感觉极为良好的女人,正需要荷西这样简单的男人来衬托自己。三是荷西确实是一个勤恳踏实的好男人。我就认识这样的女孩子,聪明绝顶,学术一流,但就找了个篮球专业的对文化一无所知的男友和一帮子体院的朋友。因为他们绝对能满足她文化上思想上鹤立鸡群的精神需要,也能在生活上对其照顾。

关于二人的感情,在《白手成家》里,三毛说:

“荷西将我从背后拎起来,他说:‘我们的第一个家,我抱你进去,从今以后你是我的太太了。’这是一种很平淡深远的结合,我从来没有热烈的爱过他,但是我一样觉得十分幸福而舒适。”这是三毛对她与荷西之间感情的坦白。“我从来没有热烈地爱过他”,这样一句话出自一般人的口中,我们尚能理解,这也是爱情,因为不是每个人的感情都那么强烈,但出自三毛之口,就让人有点不能接受了。三毛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是她自我标榜的一个极为感性洒脱率真热烈的奇女子,她曾说自己就像一只花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只要是听过她的声音的人,都会明白她是多么神经质和情绪化的一个人。如果她和荷西的感情真的有三毛迷们吹捧的那么伟大热烈,她又怎么会这样讲?

在一九七四年四月二十七日的家书中,她又说:

“我的一生有苦有乐,人生实在是奇妙而又痛苦的。我并不能说我十分地爱荷西,但是跟了这样的人,应该没有抱怨了,他诗歌像男人的人,不会体贴,但他不说,他做,肯负责,我不要求更多了。”

此处她明确讲“并不能说十分地爱荷西”,这一点应当得到充分的注意。

至于婚姻,三毛自己在《尘缘——重新的父亲节》一文中是这样讲的:

“做个都市单身女子,在我这方面,问心无愧,甚而可以说,活得够本,没有浪费青春,这完全要看个人主观的解释如何。

疯是疯玩,心里还是雪亮的,机车再骑下去,撞死自己倒是替家庭除害,应该做‘笑丧’,可是家中白发人跟黑发人想法有异,何忍叫生者哀哭终日。这一念之间,悬崖勒马,结婚安定,从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结婚,小半是为荷西情痴,大半仍是为了父母,至于我自己,本可以一辈子光棍下去,人的环境和追求并不只有那么一条狭路,怎么活,都是一场人生,不该在这件事上谈成败,论英雄。

结果,还是收了,至今没有想通过当时如何下的决心。结了婚,父母喜得又哭又笑,总算放下一桩天大的心事。他们放心,我就得给日子好好的过下去。”

所以她是很怕结婚的。她对于结婚是有顾虑的。她也知道自己不是好相处的人,也不是能安于过日子的人,但她为了父母,还是把婚结了。她说:

“我一直怕结婚,实是多少受了童话的影响。安定了,守着一个家,一个叫荷西的人,命运交响曲突然出现了休止符,虽然无声胜有声,心中的一丝怅然,仍是淡淡的挥之下去。

父亲母亲一生吃尽我的苦头,深知荷西亦不会有好日子过,来信千叮咛万恳求,总是再三的开导,要知足,要平凡,要感恩,要知情,结了婚的人,不可再任性强求。看信仍是笑。早说过,收了就是收了,不会再兴风作浪,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父母不相信女儿真有那么正,就硬是做给他们看看。”

这是父母这边的大半的原因。

至于荷西那小半的原因,她在一九七四年一月二十六日给父母的信中是这样说的:

“我跟他要结婚的决定是在他,不在我,他一直对我说,从小他的梦想就是娶Eile(三毛的西班牙名)做太太,这种想法过去和他哥哥都有过,但是他们都变了,只有荷西坚持不变,希望有一天他的梦想成真。”

“这个孩子有感情,细心,我十分欣赏他……”

“我常常在想读者文摘里一篇文章,它说‘每夜你上床时,一定要觉得——今天可真活了个够——那么你一生都不会有遗憾’,跟着荷西是一天当两天活,此人很当心我,爱护我,有一次我半夜吐了,在Segovia,他吓得一夜没敢睡,开着灯守在我床旁,他哥哥叫他去睡,他一定不肯,还生气,结果我自己好了,他才去补睡。年青人的心还是一片真情,我看了十分感动,我一定要好好的对他。”

我们看这些话语——“我跟他要结婚的决定是在他,不在我”“这个孩子”“年青人的心还是一片真情,我看了十分感动,我一定要好好的对他”,可以看出三毛对荷西的感情很大程度上是因荷西而起,是一种怜惜小朋友的意思,是回报性质的。

所以三毛与荷西两人,实在是性质截然不同的,三毛当然是荷西心目中美丽潇洒的女神,但荷西却不是三毛真正喜欢的那一类型,三毛跟荷西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恐怕就是荷西的执着和付出。三毛自幼生活优越,娇惯成性,整日沉浸在风花雪月与个人的内心世界里。而荷西是一个西班牙乡下的朴实的理工科青年。荷西比三毛小六岁,他的心理年龄、思想成熟度、见识、家庭生活水准,都要远远低于三毛。他在三毛面前只是个小朋友而已。三毛在与荷西一起之前,曾与台湾一德国藉教师结婚,但结婚前一晚,此人突然暴毙,三毛痛苦之下,远赴他方,荷西才有了机会。荷西与三毛认识的时候,还是个学生,还要读书服兵役,直到七年后,两人才在荷西的努力下,走到了一起。为什么说是在荷西的努力之下?因为三毛是追求心灵自由的人,喜欢无拘无束漫无边际。她的去非洲,只是一时兴起。而荷西却是深思熟虑,决心与三毛长期扎根。他比三毛先到撒哈拉,为她的到来做准备。三毛和荷西的爱情,明显的是荷西付出较多。三毛处于被动接受,怜惜照顾的位置。这就是三毛与荷西之间爱情的真相。我个人对三毛与荷西的感情并没有任何不友善的意见,但为何要不厌其烦琐琐碎碎做这样一段文字,只是为了给那些迷信于三毛荷西伟大完美爱情的幻影中的三毛读者看看,什么叫做会读书,什么叫做真相。

再者,我所用的材料仅限于《撒哈拉的故事》这本书。关于三毛的真相,有一位作家马中欣,经过自己的实地调查,写了一本《三毛之迷》,内容更为惊人。如果此书属实,那三毛跟荷西的爱情就不只是夸大那么简单了,整个就成了精神病患者的一派胡言。在此附录新华网重庆频道记者陶玉莲的一篇报道《作家揭秘真正三毛:有精神疾病虚构与荷西爱情》,作为延伸阅读。

“三毛与荷西的故事被很多人奉为爱情传奇,两人在马德里大学初识、西班牙重逢、撒哈拉沙漠中一同生活,三毛笔下记载了一个宽厚、执着而孩子气的荷西,记载了细水长流的婚姻生活。而几年前作家马中欣却在《三毛之谜》一书中称,这些都是假的!此书一出引起了一番不小的争议,读者的评价也可谓毁誉参半。17日,马中欣再次踏访三毛出生地重庆,与记者在人民大礼堂探讨此书,透露了诸多未曾公布的细节。

初识三毛时荷西仅有14岁从未上过马德里大学

三毛曾在书中写,认识荷西时自己正在马德里上大学三年级,而荷西是附近就读的一名高中生年近十八岁,但一次偶然的机会,也就是圣诞节晚上,头上戴着一顶法国帽的荷西却在她所居住的公寓楼下等她送她节日礼物与祝福!

提及荷西,马中欣毫不客气地对记者说,“荷西根本没上过大学,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潜水员,哪里是什么潜水工程师!”三毛在台湾初中没毕业就去了西班牙,台湾驻西班牙大使是三毛父亲的好朋友,她便住到大使专职厨师的家里,起居饮食都由其照顾。厨师有个14岁的儿子在上初中,荷西是他的同学住同一栋公寓,常到他家里玩,由此认识的三毛。两人在大学偶然相识的故事不过是三毛所虚幻的,她在书中拔高了荷西的形象,但所写的东西从不给荷西看。马中欣找到过荷西的家人了解情况,他们口中的荷西和三毛笔下的荷西截然不同。

三毛生活在空幻之中“虚构”王洛宾绑架自己

马中欣称,自己采访过三毛95%以上的好友,台湾作家七等生在描写三毛的《阿平之死》(三毛原名陈平)里说,她是在一种空幻的环境里生活的。三毛曾远赴新疆探望独自搜集民间歌谣的王洛宾,想为他写本动人的小书。新疆生活期间她却和家里彻底失去了联络,后来在成都出现,便称自己被王洛宾绑架了。

七等生在书中回忆道:“阿平透露出她这次在大陆的不幸遭遇,她说某某地方的那个老头把她锁禁起来,不给她饭吃,也不给她水喝,一直逼迫她把钱拿出来,她说她没有钱,只有一些旅费,那老头不相信,说她财产起码有一亿。她求他给她水喝,那老头说不给钱就什么也不给;她求他放她走,那老头说你来了就别想飞出去。她渴得受不住,肾开始发炎,几天后昏了过去。医院,救活了,乘机逃走,飞到了四川。在四川病情严重了,打电话到台湾,让姐姐去看她。但姐姐来得慢,到四川时,她的病已好了,向姐姐要了一千美金,姐姐还怪她。阿平对他说了以上的事,说她一生再也不会去大陆。”

对喜欢三毛的人来说,她与王洛宾的纠纷一直是一段公案。王洛宾万年孤身一人守在美丽的新疆,写下《达坂城的姑娘》、《在那遥远的地方》等优美歌曲,怎么看也不像三毛所说的穷凶极恶的老头。

马中欣到新疆时,王洛宾已经过世,不能从他口中得知他的故事版本。但据见证了两人相处经历的人回忆,当时三毛一来便住进了王洛宾家里,两人年纪相差了30岁,虽然是两个房间王洛宾仍觉得有瓜田李下之嫌,想让三毛搬出去再谈写书之事。三毛本是满怀希望去的新疆,结果和王洛宾思想严重冲突不能谈到一块,便离开了新疆,甚至虚构了一个自己被绑架的故事。”

(这是长文的第一部分,敬请期待)

IB中文文学吴氏独门讲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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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中科中医院
有人去过北京中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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