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阿拉伯

去阿雍为三毛开始1100公里的漫漫寻


从Tantan到阿雍,只剩下公里的路,我知道这公里,是整个旅行的精华所在,别说睡觉,恨不得眨眼都成了奢侈的事情。

告别加纳利撒哈拉旅馆,继续沿N1公路往南开,天空阴郁,是那种厚云,我和猩克念叨着:“也好,不用暴晒,不用开空调,倒是省油了。”这是自我安慰,毕竟还是希望有一个艳阳天。

一定要带着牛奶去阿雍

没顾上吃早饭就出发,从车里翻出牛角包,囫囵地塞进肚里,又咕咚咕咚一人灌了半盒牛奶。这些还是摩洛哥的一家大型连锁超市买到的,很明智的一次囤货。

一定要带着牛奶去阿雍,倒不是对牛奶有多么依赖,实在是因为三毛写的嘛:

“等荷西的同事在那个下午喝完了我所有的盒装鲜奶,见我仍然面不改色,果然就问我这是哪儿买来的了。

‘嘿,我有地方买。’我得意地卖着关子。

‘请告诉我们在哪里!’

‘啊!你们不能去买的,要喝上家里来吧!’

‘我在沙漠军团的福利社买的。’

‘军营?你一个女人去军营买菜?’他们叫了起来,一副老百姓的呆相。

‘军眷们不是也在买?我当然跑去了。’”

——《撒哈拉的故事“沙巴军曹”章节》

虽然已经过去四十几年,阿雍肯定不会只有军营才卖牛奶,何况我们只去一天,无关紧要,但就是被三毛的文字烙上了深深的阴影,“沙漠军团”的福利社可不会为我们敞开,这盒装鲜奶,还是要靠自己的。

开出去不久就看到了海,N1公路从这里开始变了风格,海与荒漠、砾石荒原将一直通到阿雍以及更远的西撒哈拉,多数时间,这条路是笔直的,张望路旁的海,可以看出浅海已经被污染了,深海还是泛着深邃的蓝。

伴着阴天的路,除了寂寥,还有乏味,没有什么景色,千篇一律——这是客观来描述的。主观来讲,我依然觉得每一公里都是精彩,路牌上距离阿雍的数字继续减少着,我怕错过跨过摩西边境的一刻,不时看着地图上移动的位置图标。后来才发现,其实根本不用盯这么紧,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提醒你……

提醒的人,就是他们——摩洛哥警察。接近摩西边境时(暂且这样叫吧,其实哪有什么边境),出现了岗哨与警察,经过前几个,警察只是警惕地看看来往的车,没有让靠边停车检查,直到进入阿雍的那一座岗哨,警察吹着哨子让我们靠边停车。

摩洛哥的阿雍

“绷竹!#$^^%*#$%*^MA#$%^……”说法语的警察。

“啊,绷竹,不过我们只能说英语。”猩克老老实实地向他敬了个礼。

“请给我护照。”警察可以说法语味的英语,一边要护照,一边猫着腰往车里看,大眼睛忽闪忽然地想要洞察一切。

“你们要去哪儿?”他翻看护照,继续问。

“阿雍。”这种时候,少说为妙,问什么说什么,多一个字也不说。

“阿雍是哪儿?”

“阿雍是哪儿?阿雍就是阿雍啊,他是不是没听懂啊?”我跟猩克念叨。

“就是摩洛哥那个阿雍啊!”猩克刚开始也没明白,但就在我念叨的时候,机智如他。

“嗯嗯,你们干嘛去?”警察对猩克的回答很是满意,点着头,态度温和了一些。

“去玩儿,我们是游客。”猩克说。

“阿雍有什么好玩儿的。”警察继续翻护照,不时往车里瞟一眼。

“就去看看,明天去阿加迪尔了。”我刚想把三毛的书举给他看,被猩克按下。少说为妙,我又忘了。

“你们的职业是什么。”这个问题意料之内,争议地区,都怕进去个什么什么的捣乱呗。

猩克说了两个无关紧要的职业,看来是早有准备。我有些不悦。

“稍等一下。我要去检查你们的护照。”警察拿着护照进了小屋,几分钟后还给我们。

“这里是摩洛哥,往前走也是,你手里的相机要看好,不要随便乱拍。”警察挥挥手,为我们放行。

好在趁他返回小屋的时候,我偷到了一张。好险!看到小屋上飘扬的大幅摩洛哥国旗,想起当年三毛的邻居,那个当警察的撒哈拉威人罕地,在阿雍最先升起了摩洛哥国旗。

三毛写道:“十月二十二日,罕地的屋顶平台上,突然升起一面摩洛哥国旗,接着镇上的摩洛哥旗三三两两地飘了出来。”

真是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个罕地。转念又一想,我们谁都无法去评判别人的生活与选择,只要在规则之内的,无论好与坏。就像罕地与三毛说的:“我有妻,有儿女,你要我怎么样?你要我死?”

而罕地的女婿,就是“娃娃新娘”姑卡的丈夫阿布弟选择了另一种人生——投游击队。“‘有种,真正难得。’不偷生苟活,就去流亡吧。”三毛听了姑卡的哭诉后,悲恸地赞扬了阿布弟的选择。

可是我知道姑卡一定是希望阿布弟也像罕地一样,为了妻儿,举起摩洛哥国旗。有血性的三毛与失去了丈夫的姑卡,谁都没有错。

至此,在今天从Tantan出发开了公里之后,算是真正进入了西撒哈拉。想到摩洛哥警察刚才那坚毅的目光,感觉如果当时说了“西撒哈拉”,可能直接就被崩了。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去阿雍的路,只剩下最后的80公里,除了刚过岗哨后经过的微型村庄,便再难寻人烟。N1公路无尽地向前延伸着,我说:“猩克,咱们可以松一松油门吧,这条路,美极了,好喜欢。”

我兴奋地把在戈壁荒漠行驶的公路片给亲人看,又挑了几张尽量不同角度不同场景的图片放在社交网络上,再不同,也是无外乎一路的荒漠。

大家的评论稍加委婉,基调是:好美啊,但深层的意思是:一路都是这样会不会视觉疲劳?亲人则来得直接:“一直都是这样的景色,也没什么意思,我没觉得有多美。”

这些话就好像是在火热的炭盆里泼了一盆水,乍冷,却根本浇不灭炭盆里的光。直到我重看了三毛的文字:

“这条荒原里唯一的泊油路,照样被我如复一日地来回驶着,它乍看上去,好似死寂一片,没有生命,没有哀乐。其实它跟这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一条街、一个窄弄,一弯溪流一样,载着它的过客和故事,来来往往地度着缓慢流动的年年月月。

我在这条路上遇到的人和事,就跟每一个在街上走着的人举目所见一样普通,说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也不值得记载下来,但是,佛说——‘修百世才能同舟,修千世才能共济’——那一只只与我握过的手,那一朵朵与我交换过的粲然微笑,那一句句平淡的对话,我如何能够像风吹拂过衣裙似的,把这些人淡淡地吹散,漠然地忘记?”——《撒哈拉沙漠》“搭车客”章节

豁然地释怀,让心开朗。“人是需要流浪的,但流浪的意义往往是一些会留下来的记忆。”进入撒哈拉沙漠需要开两天的车,没有流浪感的人会觉得枯燥,窗外总是一成不变的风景。我真的越来越觉得,自己骨子里是有流浪因子的,只是这些因子被一个叫“社会”的魔鬼困住了。

如果对当年捧着书想出来的撒哈拉是念念不忘之情,那么对走过这条路之后的撒哈拉就是刻骨铭心之爱了。

今天这一路,我只挑了三首歌不断循环:《橄榄树》、《追梦人》和《滚滚红尘》。

如果当年的“随身听版”只是置身事外地沉醉于词曲之凄美哀愁,那么现在的“汽车公路版”就是置身其中地彻悟于词曲之意境真切。

《橄榄树》,由三毛作词: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除了为了朗朗上口,将三毛创作之初的“小毛驴”改成了“橄榄树”,这首歌全部是三毛的心声,这个独特的女子,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可以勇敢地去追求,所以她拥有了“撒哈拉的故事”,拥有完美爱人荷西,拥有不悔的一生。

她在一封家书中写到:“爹爹、姆妈,我是中国历史上有记录以来第一个女性踏上撒哈拉沙漠的土地,很有意思。这才是人生,如果说来世界走一遭只这几个月的西班牙生活,已值回票价,何况来世界的票一直是爹爹、姆妈在替我付。”——《撒哈拉的故事》一九七四年四月十八日书信

她明白父母为了成全她的流浪与人生所作的付出,她只有活出一个更好的三毛,才无愧于所得。

《追梦人》,本不是罗大佑为三毛所作,年,三毛去世后,罗大佑在歌词中加了四句,全是纪念三毛的,透着哀伤:让流浪的足迹在荒漠里写下永久的回忆,飘去飘来的笔迹是深藏的激情你的心语,前尘后世轮回中谁在声音里徘徊,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终难解的关怀。

第一句是在说三毛的浪迹天涯,情系撒哈拉的人生,第二句,描述了三毛在作家这个角色里,用文字表达着真实的内心,第三句,三毛的英文名字叫“Echo”,回音的意思,声音里徘徊,不就是回音吗,第四句,纪念了三毛对爱情的执着以及她与荷西难解难分的感情。

《滚滚红尘》,三毛创作的唯一一部剧本,搬上大荧幕后,罗大佑作词作曲创作了《滚滚红尘》电影主题曲: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于是不愿走的你,要告别已不见的我,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

虽然这首歌不是为了三毛与荷西的爱情所作,但这几句听得总会让人想起三毛与荷西,望向前路,无语凝噎。“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痛彻心扉我竟然可以真切感受到。

三毛曾经说:“作品中的韶华,是内向的我、内在灵魂的我。里面的月凤,是外向的我,我把自己分成两个女人,借编剧,在两个女人的个性里面,偷渡我自己的灵魂。”

沧海桑田,岁月无敌。

早上的阴云密布在进入西撒哈拉以后竟然拨云见日,一个大大的晴天,天空飘着很美的云朵。沿途看到一些帐篷、简易房屋建在海边一侧,三毛也说过,通往阿雍的路上,都是撒哈拉威人的帐篷,现在没有多少了。

我在想,就这么一块荒芜的土地,怎么摩洛哥、毛里塔尼亚、阿尔及利亚打破了脑袋也要和西撒哈拉人民解放阵线争,一打就是16年,虽说现在不打了,也是不得消停的一块争议土地。

“资源。”猩克淡淡地说,荷西不就是为了三毛,找了在海上开掘磷酸盐矿产的工作,而且,这里还被探明有丰富的石油资源。是啊,我想起刚才经过的海,污浊的黄绿色。

摩洛哥眼看着中东国家因为石油一个个变成土豪,自己却没有,心急多年,好不容易找到西撒哈拉这块肥肉,就赖着不走,可那也不能看到人家有就去抢啊。“那他就霸占了,谁又能奈何得了?”猩克的意思是让我好好感受旅途,别为了那联合国都解决不了的事儿操心上火了。

三毛管哈桑二世(下令绿色进军西撒的摩洛哥国王)叫“魔王”,柏柏尔人不喜欢他,现在,我也开始憎恨起他来。

我很怕那种从心底发出的痛,却又是那么享受走在接近梦想的道路上。飞逝而过的路牌上,Laayoune后面的数字,只剩下两位数:14。舍不得继续走,拐进了公路旁的砾石小路,想起“谨防地雷”的忠告,没有再沿路深入,只是停在很边缘的地方。

太阳就在无云的头顶,很难想象如果盛夏来到这里,会是怎样的温度。裸露的砾石戈壁干涸而荒芜,却也不是寸草不生。原来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喜欢这样的风景,也会不解三毛对撒哈拉的情怀,现在,什么都明了。

“生命,在这样荒僻落后而贫苦的地方,一样欣欣向荣地滋长着,它,并不是挣扎着在生存,对于沙漠的居民而言,他们在此地的生老病死都好似是如此自然的事。我看着那些上升的烟火,觉得,他们安详得近乎优雅起来。

自由自在的生活,在我的解释里,就是精神的文明。”——《撒哈拉的故事》“白手成家”章节

我们在这里拍了很多照片,只为给自己纪念这样一段不寻常的公路之旅。照片里没有标志性建筑,没有惊艳的风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沧海桑田,岁月无敌。

这是三毛的书

开到阿雍边界,又遇警察拦车。阿雍至今依然有维和部队驻守,进城之前的检查,可想而知。

“绷竹……”还别说,这个警察真像法国人。

“绷竹,不会法语,英语好么。”

“没问题,请拿护照。你们要去哪儿?”

“阿雍。”

“这里是摩洛哥,你们知道吗?”只有没自信的人,才会这样一遍遍通过别人的嘴来证明自己吧。

“知道,知道。”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去阿雍干嘛?”

“去玩儿啊,我们是游客。”

“你们的职业是什么?”

猩克依旧按照上个检查站的回答,他说,万一他们联网了呢……

“嗯嗯,明白了,咦!你们不是记者吧?”警察扫到我腿上的相机,话锋一转。

“哈哈哈哈,不是,我们就是游客,相机是为了拍风景。”猩克无缝接话。

可是我总觉得这样不好,我明明真的就是游客,就是为了去阿雍缅怀一位中国女作家和她的先生!这么多年过去,西撒哈拉早就不在国际舆论的风口浪尖,他们竟然还是如此敏感与警惕,哼,心虚的摩洛哥人,他们不就是怕有外来者把摩洛哥不好的一面写给世界看吗。

“那是什么书?”警察往车厢里扫看,发现我路上拿出来的《撒哈拉的故事》。

“你知道三毛吗?Echo?很久以前,她和丈夫住在阿雍,这本书就是她在阿雍写的,我们为了他们而来。”我可逮到机会说话,我想把所有真实的想法告诉他,猩克侧目瞪着我。

“这本书是你写的?你是作家?”警察的回应,让人泄了气,他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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